王正卿听得甄玉三字评语,一张俊脸“轰”地烧了起来,又是自豪又是诧异。自豪者,男人嘛,谁个不想得妻室这样的评语?诧异者,玉娘怎的如此直接粗鲁?这些话是女人家能说的么?

甄玉也发现自己出言不妥了,一时转开脸,恨不得咬破舌头,说这三个字作什么?没准王正卿由此就怀疑自己呢!

王正卿倒没有怀疑,只在心里代甄玉开解,玉娘心直口快,且又是在自家夫君跟前,说话随便一些,也是情有可原的。

这么一晚,两人第一次同房而眠,王正卿是服了药,那药有安神成份,倒很快入睡了。甄玉却是累得狠了,虽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有些碍事,但一想要不是这个人,现下受伤的就是自己了,因也定下心来,很快入了睡。

第二日一早,九江王就亲来探望,问了病情,又安抚几句,同时赏赐许多补品等物,就连王家府中的女眷们,也皆有赏赐。赏赐给宁老夫人的,是一串十八子念珠。赏赐给甄玉的,是几匹江南新贡的绸缎料子。府中小妾们,也有一人一盒时新珠花。

候着九江王一走,众人倒是知道,王正卿这回,定然更得九江王的心。不过话说回来,拼命护主的臣子,谁不重视?

至下午,九江王府数位同僚也来探望王正卿,其中便有任达良,钟三友和丁学义。

任达良问得王正卿伤势并不是很严重,便亲昵道:“三郎,你且安心养伤,王爷那儿,还有我呢!”

王正卿点点头,问道:“可追拿到刺客了?”

任达良道:“未曾。因那刺客是在书斋出没的,度着是一个读书人,却是……”

王正卿一听,便道:“若如此,不如按下此事,悄悄着人追查就好,不要再大张旗鼓的查了。”

棠国皇帝以武得天下,立了国之后,却知道治国光会武不行,须得文武结合,因稍稍器重读书人。如今因着三王监国,各自网罗人才,更是四处寻找有治国安邦才能的读书人。现下出了刺客事件,若是大力追查,其中再有人混水摸鱼,借此捣乱生事,只怕会得罪了真正的读书人,失了他们的心。

任达良也同意王正卿的话,和王正卿又计议一会,这才告退出去。

回到王府,任达良先见了九江王,出来时心中另有了计较。因着王正卿这回以身挡飞镖,拼死相护,王爷对他最后一点疑虑却是消了,纵是自己再挑拨,也不济事了。

至于王爷私会甄氏之事,这些时间暗地里调查,竟是发现甄氏和九江王之间,实在没有相恋相爱的契机。那么,因何甄氏第一次到王府,就敢和王爷私会呢?莫非并不是幽会,而是有秘事密告?至于那个荷包,莫非不是定情信物,而是装了密信?

任达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更接近事实,一时惊出一头冷汗。王爷在江南也有一些心腹,之前更听了甄榜眼的意思,在一些紧要的府第中,安排了女探子。这甄氏不过江南小官儿的女儿,因何能嫁进京城高门大户的王家,且对方还是红透半边天的状元爷?莫非,甄家其实是王爷的人,这甄氏,是王爷摆放在王正卿身边的女人?也唯有如此,王爷才敢放心大胆任用王正卿罢?

任达良把疑虑跟钟三友和丁学义说了,钟三友和丁学义面面相觑,回忆起那晚所见的情景,脸色也变了。是的,若是幽会,何必挑着甄榜眼生前的房间,且又是甄榜眼生忌的日子。且那回王爷到了前头,神色虽如常,到底眼眶有些发红,分明是伤心过一阵的样子。若是幽会,怎会伤心?

钟三友叹息一声道:“原来我们都想差了。那甄氏和甄榜眼同乡同姓,且连名字都一样。据说棋艺也师从同一个师傅。若说她跟甄榜眼没有关连,谁个相信?”

丁学义也道:“如此说来,她便是甄榜眼生前手中握着的一枚重要棋子了,是搁在王正卿身边的棋子?为的,是掌握王正卿的动态,好让他一心一意扶助王爷成就大事?”

钟三友这回真正佩服甄榜眼了,“人死了,还能为王爷安排下如此重要的一个人,以此牵制王正卿,确实高招。”

钟达良到底也服了甄玉,又嘱钟三友和丁学义道:“既如此,咱们便动不得甄氏,且前次之事,只作不知,万不能露出端倪来。”

且说甄玉侍候了王正卿几天,明显感觉自己瘦了,能不瘦么,每天爬上爬下,又是擦身又是换药,全是体力活,而且,明明秋天了,每回给王正卿这厮换药,总会热出一头汗。一流汗,人更容易瘦啊!

王正卿也感觉自己瘦了,在床上养伤,本来胃口就不好,吃得少,且又挂心九江王追拿刺客的结果,再有,玉娘每回换药动作也太粗鲁了,每次换完,总感觉受了一回折腾,数天下来,能不瘦么?

王正卿养伤这几日,九江王日日派人来看视,瞧着恩宠更胜往日。众人看在眼中,如何不来凑热闹?一时王家人来人往,车马喧闹,借口来探病,实则是拉关系。

钱氏原是办了赏花会的,因甄玉要服侍王正卿不能过去,还特意送了几盆花过来给甄玉,说道不能过去,送来给她赏一赏也是一样。

甄玉便知道,她已在贵夫人中间,占了一席地位了,以后不愁没人宴请她。

此期间,史铁手果然来找了胡嬷嬷,说道他父亲服了几天的药,病情已稳定了,只是他寻不着史文思,现下还谋不得事情做,筹不到银子还甄玉,还请宽一些时候。

胡嬷嬷禀与甄玉知道时,甄玉嘱道:“嬷嬷去人静的茶楼定个位置,我要约铁手见见面。”

胡嬷嬷不明所以,劝道:“三夫人若有话要跟史郎君说,使我传了话便是,何必亲自见他?若被人瞧见了,传出什么闲话便不好。”

甄玉想了想,俯在胡嬷嬷耳边道:“史文思是王府的护院,将来史铁手寻着他,他自会设法代史铁手谋一谋,也弄进王府当个护院啥的。现下我有恩于史铁手,再安抚一番,示好一番,不怕他不寻思着报恩。他要报恩,我也不要别的,只要他留意王府一些不利三爷的人和事,得空告诉我一声,让我有个防备,也好筹谋应对。”

胡嬷嬷前几日是亲眼见着甄玉突然敏捷起来,救了九江王一命的,这会听得她的话,也深思有理。王府中有个眼线,指不定以后就能助得三爷一臂之力呢!且又不是让史铁手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,料着他也不会拒绝。

甄玉却寻思,史铁手虽是学武的,心思却还算细腻,是一个有勇有谋的,若得他相助,没准能查出是谁在参茶下慢性毒药害了自己的。

第二日,甄玉借着出府为王正卿买药膏,领着胡嬷嬷悄悄到了一处人少的茶楼。

史铁手早已候在二楼包厢内,见得甄玉来了,忙站起来相迎,口称见过三夫人。

甄玉在他对面坐下,示意胡嬷嬷守着门口,这才笑道:“你还是喊我玉娘罢!论起来,咱们也沾着亲,却要喊你一声史大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