甄玉看着镜中人的相貌,眼珠子差点掉出来,五只手指屈起,握住衣袖,用袖子去擦镜面,擦得镜面雪亮,镜中人眉眼越加清晰,确认没有看错,方才幽幽道:“原来是王正卿的夫人啊!”

此时却是午后,房内无人。甄玉坐在镜子前,见镜中人虽病了一场,云鬓散乱,容色憔悴,却依然掩不住那股丽色,不禁有些动容,怜惜般道:“好个漂亮的小娘子!许是上天也不忍见你香消玉殒,这才令我重生在你身上罢?”

甄玉本为少年俊杰,是景泰三年的进士,起先仕途不顺利,及后投在九江王门下当了谋士,绞尽脑汁为九江王谋划太子之位。

在甄玉等谋士的努力下,不过三年时间,九江王就被立为太子,随后登上皇位,改国号为安平,接着大封功臣。

安平帝一登上帝位,第一件事便准备让甄玉入主内阁,当上史上最年轻的内阁首辅。

这一年,甄玉二十五岁,正是意气风发,际得意满,人生巅峰时刻。

安平帝拟旨之际,甄玉却突然病发,卧床不起,油尽灯枯。

太医会诊后,告知安平帝,甄玉因之前用脑过度,绞尽脑汁谋计,睡眠极少,再加饮食无定时,进食少等,造成气血两虚。现一旦倒下,外感内虚,致药石无灵。

安平二年春,甄玉病亡。临死之际,他却是对着灯火起誓,若能重活一次,凡事一定少动脑筋,把自己养得肥肥壮壮,活得长命百岁。

甄玉今儿早上睁开眼睛时,便感觉到了异样,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,只半天功夫,就从床边服侍的丫头身上,弄明白了一个真相—他,甄玉,重生为一个少妇了。

等丫头们退出房外时,甄玉起身照镜子,豁然发现,自己认识这俱身体的主人。

原主居然是吏部郎中王正卿的元配妻子。

当年王府设宴,王正卿携妻甄氏赴宴,甄玉曾见过王正卿这位妻室甄氏不止一次,又听闻这位甄氏不单和自己同姓,且和自己是同乡,系同出一宗,免不了多些注意,因印象颇深,如今一照镜,自然认了出来。

王家是京城世家大族,王正卿少时有才,不愿依附父兄,因走了科举道路,景泰三年,和甄玉一起中了进士。两人三甲及第,才华相当,相貌同样俊俏。在金殿取士时,圣上要在他们两人中选出一位状元和一位榜眼,倒是费了思量。后来一问,王正卿大甄玉一岁,便觉着王正卿稳重一些,遂封王正卿当了状元,甄玉当了榜眼。

为着此事,甄玉很不忿,居然因为年轻一岁就失了状元之位。

状元和榜眼虽然只差了一个名次,待遇却有极大不同。这也致使甄玉后来仕途不顺。及后,他投了九江王门下,在王府中做了谋士。王正卿有父兄扶持,仕途却顺利,一路向上,在吏部文选清吏司当了正五品郎中。

甄玉记得,当年九江王有心招揽王家,却是想方设法也让王正卿投在他门下。待得王正卿进出王府时,他甄玉就有些受排挤。后来绞尽脑汁献计助九江王成事,方才保住了地位,但他对王正卿,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了。临死那会还有一个遗憾,便是自己一死,最年轻的内阁首辅这个位置,定然是属于王正卿了。

甄玉再次打量镜中人,虽有病容,但比之王府赴宴那一次,似乎更稚嫩一些。这么算起来,自己重生的年份,莫非是在景泰年间,九江王未登位之时?

这会儿,甄氏两个贴身丫头,一个名唤半荷,一个名唤立夏的,却是倚在廊下悄语。

半荷愁眉苦脸,“三夫人病了这一场,虽是好转了,却又言语错乱,神思恍惚,教人忧心。”

立夏叹息一声道:“三夫人一向争强好胜的,虽身子骨不争气,却要强撑着,百般不认输,这才会落了病根,如今虽好转了,到底精神不如前也是有的。”

半荷道:“可不是么?”

立夏说着,却有些恨恨的,瞧瞧左右无人,便埋怨道:“三爷也实在狠心,搁话说不再理会三夫人,任三夫人病成那样,居然真的不来看一看。今早让人去禀话,说道三夫人好些了,也没有回一句话。”

半荷一听立夏论起主子的不是,慌忙捂住了她的嘴巴,小心翼翼看一下四周,这才摆手道:“小心隔墙有耳。”

立夏扳开半荷的手,硬还要说,却又被半荷捂实了。

半荷见立夏憋得俏脸通红,这才放开她,戳她的额角道:“别乱说。我今儿早上过去厨房端汤,听老夫人那边一个婆子说起,却是传闻跟三爷同科进士的一位进士爷,封了榜眼那位,姓甄名玉的,为王府办事,熬了三夜不睡,一时病倒了,竟至药石无灵,今早竟是不治了。因他在京中无亲眷,王爷便叫三爷帮着料理后事。料着三爷这几日不得空闲,这才没有回府的。”

立夏闻言,惊讶失声道:“这位榜眼爷的名讳,居然和咱们三夫人一样呀!三夫人小名却是叫玉娘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