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宦无妻 !“是啊。”傅周氏点头。

“您……怎么舍得?”许嬷嬷神色紧张,但声音却极其的小,生怕一不小心便戳中了傅周氏心中伤口,叫她平白多了几分难过。

傅周氏虽子女众多,但女儿外嫁不在自己身边,余下的除了争权夺势便是庸诺无能,早就将孝道亲情抛之脑后,唯独傅三爷,孝顺有礼,又性格淳厚,文有经世之才,武能安邦定国,一心盼着傅国公府的好。

可惜,天妒英才,这样好的人,去了战场便没能再回来。

虽然那场仗胜了,皇上给了傅国公府极尽的荣耀,可是她的儿子却马革裹尸,傅家墓地中葬的是他生前的盔甲兵器,连全尸都没有,皇上亲自将这枚羊脂玉交给傅周氏,傅周氏哭的数次昏厥,她要这么多的荣耀做什么,生带不来死带不去。

换做是谁恐怕都承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。

傅政也只留下了这么一块羊脂玉了。

傅周氏一直看的比命还重,老傅国公去世之后,便只剩下了这枚玉佩陪着她了。

傅周氏想了想,叹了口气,“再不舍得的东西,也早晚有一天必须要舍得。”

比如,傅国公府。

比如,她这大半辈子所坚持的傅国公府。

比如,她用傅政的女儿的幸福来换取昌盛顺遂的,从十六岁嫁入一直到现在所拼命维护的,傅国公府。

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后悔,傅明娴出嫁的前几日,她几乎是彻夜难眠,可心里却总有一道自私的声音在劝慰她。

汪延是主动求娶傅明娴的,他会对她好。

用傅明娴一个人来换取整个府上的安宁,很值得。

要是傅政还在世上的话,恐怕傅国公府便不会走向衰败,假若真的衰败,老三也是会舍得的。

傅家祖辈是大明的开国功臣,傅国公府在大明屹立了这么多年,不能败在她活着的时候。

她就这样自私的用着违心的借口眼睁睁的看着傅明娴被推入火坑,虽然她没做什么,一切都是傅祁和傅钰的打算,但若是当时她能出手阻拦,恐怕也不会是这个下场。

她以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,她心中的愧疚也会变成理所当然。

可惜她错了。

傅国公府是要彻底的败了,哪怕用了明娴的幸福去换,也不过三五年的安稳,不过败了也好,现在败了,起码还能保住他们的性命,也算是她尽力了。

愧疚只能是愧疚,会伴随着她的余生,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扎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,成为午夜梦回的噩梦。

傅明娴久跪不起的那个大雨夜,也是傅周氏的梦靥,睡不安稳的时候,总会在耳边听到外面下着大雨的声响,还有傅明娴在大雨中的绝望。

死是最简单的事情,眼睛一闭便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愧疚却是最好的惩罚,傅明娴嫁给汪延四年,傅周氏也在煎熬中度过四年,其实她早就不想活了。

只不过……是心里还有些未了的心愿没完成,如今看来,怕是离着她的希望也不远了。

傅周氏的心情很好,是……真的很好,“况且,不过是将东西放在红漆匣子中收起来,这东西还是我的,为何要论舍得还是舍不得?”

许嬷嬷不知道傅周氏心中到底作何打算,只是见傅周氏的心情甚好,便也不想扰了她的兴致,“您说的也是。”

“将来,等着我真的到了将行就木的一天,这些东西你要想着拿出来放在放在老三的坟前,可不能让它一直藏在内室的墙壁之中了。”傅周氏想起了什么一般,继续补充着说道,“你若是腿脚不方便,就让阿衡这孩子去吧。”

“我看她就挺好。”

许嬷嬷笑了笑,没能理会傅周氏话中的含义。

……

陆府虽然比不得汪督主府上的肃杀萧条,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。

大门外挂着两盏红灯笼在北风中摇曳摆动。

简朴素雅的内室更是布满了草药的味道,赵宛容身影单薄的侧卧在罗汉床上,猛一阵咳嗽,将发白的脸色憋得绯红。

“夫人,夫人,您怎么样了?”兰芝不停的抚摸着赵宛容的后背,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,递了清茶到赵宛容面前,急急的说道,“夫人,您先喝些茶水压一压咳嗽,您的要奴婢已经在药炉上熬着呢,马上就好了。”

赵宛容咳得说不出话来。

好一会儿。

赵宛容才喘过气来,结果茶水小啜了几口,示意兰芝拿开手绢。

茶水中有些腥甜。

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,赵宛容皱着眉头的说道,“兰芝你怎么了。”

“夫人,奴婢没事。”兰芝心咯噔一声,咬着牙才坚持着没哭出来,双手颤抖的将沾了血迹的手绢藏在身后,脸上却是要强撑着笑意的安抚赵宛容,“夫人,您再等等,再等一会儿药便给您熬好了,老爷爷马上就要回来了。”

“拿过来。”赵宛容却不接话,坚持的要看兰芝藏起的手绢。

“夫人……”兰芝红着眼睛,“您还是别看了。”

“咳咳……”赵宛容动气,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,鲜血更是止不住从嘴角滑落,滴答滴答的落下,兰芝跪在地上,想要将鲜血捂着,“夫人,都是奴婢不好,都是奴婢惹的您生气了。”

“您责罚奴婢吧。”赵宛容看着地上的鲜血,愣神了许久。

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,如今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,除了吃药,她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,恐怕这次是真的时日无多。

打娘胎里带来的病根,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是吊着人参续命,哪怕华佗在世也难以起死回生,多活了这么多年,已经是赚了,她还要奢望什么呢。

赵宛容突然笑了,“瞎说什么呢。”

“不就是流了些血,把嗓子给咳破了,你将血迹擦了就是了。”

兰芝呜咽着点头,“是,奴婢这就去办。”

“兰芝,我有些累了。”赵宛容倦怠的闭上了眼睛,“我想先睡一会儿,等着历久回来的时候你再叫我。”

“擦得干净一点,别叫历久察觉了。”赵宛容又不放心的呢喃。

兰芝眼眶微红,声音哽咽着说道,“奴婢会的。”

……

傅明娴看着桌子上的饭菜,还有父母哥哥的笑脸,突然眼眶微红。